■ 韩婧

　　以前也见到过农村麦收的繁忙景象，但今天作为一名统计调查工作者，要和同事一起到麦地实割实测了，格外欣喜和激动。我满怀憧憬，感受小麦收获的喜悦，那一定是又刺激又好玩的体验。金黄麦浪翻滚，镰刀挥舞带起丰收的韵律，阳光下流着汗水，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麦香，想想就让人心潮澎湃。

　　可当我真正工作时才感受到，实割实测既不刺激也不好玩，那是既严谨又枯燥的“差事”。当双脚踏进麦田深处，拿着工具真正进入“实割实测”的工作流程时，那份想象中的浪漫与刺激如同被正午的烈日瞬间蒸发的水汽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严谨的工作流程来不得半点马虎，“样本测规内的一穗不少收，测规外的一穗不多收”让我感到庄严和神圣。

　　首先迎接我的是麦芒的“针锋相对”。它们无孔不入，钻进袖口、领口、裤脚，刺挠着皮肤，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痒与刺痛。汗水顺着额角滑下，混着脸上蹭到的尘土，黏腻又难受。想象中的“镰刀飞舞”根本不存在，取而代之的是握在手中、需要精准操作，却显得格外笨重的规尺和镰刀。

　　在炙热的阳光下，我们努力寻找着随机生成的样本点。一会儿平板电脑在高温下罢工，一会儿信号飘忽不定、定不住点。经过重重困难，点位确定后，立即在其中心插上一面醒目的红色小旗，作为后续操作的明确基准点，确保位置清晰无误。随后，以小红旗为中心，使用规尺精确划定出样本地块边界。进行到这一步时，每个人的脸颊与额头都布满了汗珠，我深刻体会到了农民的不易。最后，严格沿边界线内侧，将地块内所有小麦完整割下，小心收集、捆扎并标注信息。做完这些步骤，大家都已经汗流浃背了。汗水滴进眼睛，火辣辣地疼，腰背也因长时间保持别扭的姿势而开始酸胀。麦田里没有风，只有闷热和麦芒扎人的触感。

　　“枯燥吧？”同事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，“但这每一个数字，都连着粮食安全的天平呢。差之毫厘，谬以千里。我们这儿松一松，最终的数据可能就偏差几万吨！”我看着他沉稳地记录着数据，看着那被汗水浸透却依旧专注的侧脸，再看看眼前这金灿灿却沉默无言的麦田，先前关于“刺激好玩”的遐想彻底消散了。

　　实割实测，原来是一场没有硝烟的“战斗”，对手是“误差”，武器是“极致的耐心和一丝不苟的严谨”。这里不需要浪漫的想象，它只命令你：弯下腰，沉下心，用最原始也最精确的方式，去称量、去记录大地最真实的脉动。阳光依旧炽烈，汗水依旧流淌，但心中那份初入麦田的轻快遐想，已被一种沉甸甸的、近乎神圣的责任感悄然取代——原来，触摸丰收的喜悦，竟是如此静默而庄重的历程。

　　此一程，镰刀割开的不只是麦穗，也豁然割开了我认知的浅表：原来麦田里翻腾着无字的真理，最厚重的书卷，竟是大地自己摊开的金黄页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国家统计局三门峡调查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