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蔡雅萍

　　虽已临近秋天，空气中仍残留暑气。下班走在回家的林荫路上，树上知了声嘶力竭地“吱—吱—”叫着。穿过街巷，望见街角的明黄色的“四果汤”招牌，如望梅止渴般，我心里涌起一阵凉意。

　　四果汤是刻在我脑海里的夏日记忆，是最受福建闽南人欢迎的夏季消暑的甜品。四果汤里的所谓“果”，指的是甜品里的小料。在我小的时候，四果汤真的就只有“四果”，大都是“阿达子”，石花，菠萝和绿豆，各家门店摊位配料略有不同，也有不放绿豆，而是换成白木耳或者莲子的。一般也没有正规门店，街角处支个摊位，一个装着大块冰砖的泡沫保温箱，四种配料和蜂蜜水一字排开，再摆上一张矮桌子，两把凳子，一个四果汤摊位便开张了。这种摊位一般是夫妻档，老板娘负责招呼客人，装配小料，老板则主要负责刨制冰沙，这可是个力气活。手工刨冰机的形状就像特大号的厨房用的刨丝器，木制的框架约50公分高，朝上的那一面斜斜嵌着锋利的刀片。老板用一块干净的毛巾覆盖在冰砖上面增加手持摩擦力，然后沿着刀片两侧用力推动冰砖，随着“呲呲”的摩擦声，冰沙便从刀片下方朴朴簌簌地落进装着小料的碗里。

　　思绪回到现实，我迈入一家店中，点了一碗四果汤。如今的四果汤的小料可不止四种，称之为“十果”都不为过。解暑的绿豆白木耳，祛湿的薏米红豆，晶莹爽口的仙草石花冻，软糯弹牙的“阿达子”芋圆，脆甜可口的西瓜和沁香扑鼻的菠萝，再撒上一把甜香葡萄干，热热闹闹地挤在透明的塑料碗里，五彩缤纷，煞是诱人。往盛满小料的碗里浇上熬得浓浓的蜂蜜水之后，只见四果汤店的老板，一手托住碗底，一手打开刨冰机，随着机器“嗡嗡嗡”地响动，绵密的冰沙便簌簌地从出冰口洒落下来，很快就在碗里堆成一座冒尖的冰山，配上冰沙下色彩丰富的食材，就像皑皑白雪覆盖着丰饶的大地。

　　拿起勺子，穿过最上层的冰沙向下挖去，如开盲盒一般，你不知道会挖到什么样的小料。或软糯或脆爽或弹牙的食材被勺子带出来，再经过冰沙寒气的洗礼，送入口中，瞬间一股甜蜜的凉意在口中爆开，暑气全消。吃四果汤的时候，人们通常都是安静的，不看手机不聊天，就专注于这一碗清凉。一则四果汤得抓紧时间吃，否则冰沙都化成水了。二则四果汤口感极其丰富，各种食材交织，每一口都是不同的味道和体验，让人们对下一口满怀期待，根本停不下来。

　　据这家店的老板所说，他一天可以卖出一千多碗四果汤。我错愕道：“哇！你生意很好啊！”老板自豪地说：“那当然，我家的四果汤可是最正宗的‘古早味’”。“古早味”在闽南人的理解中，就是手工传承的味道，在没有大规模食品工业制成品的年代，一家家小店用朴素的天然食材，带着制作者手心的温度，抚慰着游子的思乡之情。老板介绍到，他家的石花，是海石花草加水熬煮一个小时之后，过滤放凉冷藏凝结而成，他家的“阿达子”芋圆，是每天用木薯粉新鲜现制的，绝不用速冻的半成品，为的就是软糯弹牙的口感。因此要经营好一家正宗的“古早味”四果汤店绝非易事，一大早便要开始准备各色食材，每种食材熬煮时间不同，错落有致间才能完成各种口感的碰撞。

　　听完老板的介绍，我不禁感慨：“那你也很辛苦啊！”“辛苦？不会不会，不会辛苦！”“我二十出头就来到这座城市打拼，靠着这家店养大了两个儿子，有钱赚就不会辛苦！”老板哈哈大笑，爽朗的笑声在夏夜中回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