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韩学斌

　　米冻是闽西腊月里的传统美食，也是外婆的“拿手菜”，在每个岁末，给我留下了诸多美好回忆。

　　小时候，一进腊月，家里就有了不一样的氛围。大人们开始忙碌起来，扫尘是头等大事。母亲会选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，带领全家大扫除。她把床单、被罩一股脑儿拆下，扔进大木盆里浸泡。父亲则手持长长的扫帚，绑上一块旧布，仰头清扫房梁上的灰尘与蛛网。我和妹妹在一旁也不甘示弱，抢着擦拭桌椅。用父亲的话说叫“除陈布新”，寓意除旧迎新，将一年的晦气与不顺通通扫出门。

　　扫尘结束，最让我期待的，当属做米冻。一大家子十几个人挤在外婆家四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，其乐融融。外婆把稻谷磨成的米浆倒入大锅里，用木勺不停地搅拌。我蹲在灶前，往灶膛里添柴，火苗舔着锅底，映红了我的脸。随着温度升高，米浆渐渐浓稠，变成了晶莹的米冻。外婆熟练地将米冻舀进一个大盘里，冷却后，米冻像白玉般光滑。之后再切成块，加入事先炒好的笋干，卷成条状装入碗中，吃的时候，浇上外婆特调的葱油，入口爽滑清香，是儿时不可多得的美味。

　　吃完米冻，天已经全黑了，鞭炮声零零星星地响起。父亲和舅舅们带着我们一群小孩儿去放鞭炮，那噼里啪啦的声响，吓得我们都躲在大人身后，却又忍不住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。点点火星在黑暗中闪烁，就像希望的种子，在腊月的土壤里种下对新年的憧憬。

　　长大后，总觉得家里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，能把一大家子人联系起来的，就是逢年过节聚在外婆家做米冻。只是现在外婆年纪大了，做米冻的手艺传到了母亲和大姨这里，三个人挤在外婆家不到两平米的小厨房里，忙得不亦乐乎。原来的柴火灶也换成了电磁炉，母亲她们开始总是手忙脚乱，掌握不了米浆调制的浓度和起锅时间，外婆则在一旁耐心地指导。虽然做米冻的人换了，但味道还是传承了下来，曾经在外婆家撒泼打滚的一群小孩儿也有了自己的娃娃，吃米冻的人渐渐多了起来。

　　岁月流转，外婆家的米冻像一条无形的线，将过去与现在紧紧相连，让我在忙碌的生活中，依然能触摸到那份浓浓的年味与爱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