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郭延环
住户调查新一轮首个季报开始了,望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账本,回忆如同音符,悠悠扬扬,婉婉转转,静静聆听,顷刻间就像打开了洪水的闸门一样,“轰”一下子所有的画面涌现在眼前,让我想起了老屋、想起了父亲、更想起了他当年的一个“记账本”。
那是一本塑料皮的笔记本,扉页及后面一部分纸张已经撕去,看样子应该是我们姐弟三人中不知谁淘汰下来的。由于时间太久,账本的塑料皮已经烂掉,纸张也早已泛黄,但父亲的字迹清晰可见,一笔笔数字讲述着那段大山深处的艰苦岁月。
这本记账本一直保存在母亲手里,从时间上看应该是上世纪90年代初,是父亲病退之后的前三年断断续续记录的一些家庭收支情况。确切地说,这个记账本基本是以借条的形式记录,收入极少。当时父亲的退休工资只有356元,每月以邮寄汇款单的方式发放。父亲收到汇款单后再去十几里外的邮政银行去取钱。我们家时常两三个月才收到一次汇款单。父亲取回钱之后便在本上记一笔:收到3月份工资356元。翻过去一页密密麻麻写的:借六奶奶家洋芋种120斤;四爷家交公粮换麦子120斤;借廷军哥300元;丫头转粮油关系支出350元等等,最大的一笔借款是1200元,没有写借款原因,和母亲细细推算应该是她做乳腺手术所支出的医疗费。在那个艰苦的年代,这本记账本借贷直接不平,贷方远远大于借方。
我出生的乡村是贫困乡,由于村里分地时我们姐弟几个当时还是城镇户口,未能分到地。在物质匮乏的年代,父亲微薄的工资养育我们姐弟三人,供我们上学,五口人五张嘴,父亲承受巨大的压力,但始终坚持不让我们辍学。于是,在父亲退休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,我们家干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开荒。记忆中父母一年到头都在庄稼地里劳作。艰苦的岁月,在地里刨食的农民唯一的盼头就是希望有个好年景;在那个农用机械匮乏的年代,那种苦和累摧残着人的身体。小时候,我亲眼看到很多人未老先衰。在我的记忆中四十岁母亲的模样和现在六十多岁的她别无二致。他们也会因为长期繁重的体力劳动和营养不良而得各种病,腰肌劳损、关节炎等病症变成了村子里的常见病;有的甚至被劳动工具所伤,落下终身残疾。但是他们怕的不是老和累,怕的是大旱,在地里耗了一年,得不到老天的眷顾,到头来颗粒无收。
因好多荒地开在半山腰,春天播种时,人、畜滚下山坡的事常有发生。后来国家号召大力修建梯田,经过多年修整,我们山区的土地基本变成了平整的梯田,保墒保水,减少水土流失,粮食产量大幅提高。紧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,经济快速发展,我们的村落整体搬迁至县城郊区,土地流转,承包方根据气候条件、土地优劣耕种了不同种类的农作物,因地制宜、科学种植,发展特色种植业,在我老家的山区见到的是大面积的种植的藜麦、蚕豆、燕麦等农作物,和过去的种类明显不同。农民们也不用在炎热的夏天一直趴在庄稼地里劳作,老百姓的生活不断富裕,获得感、幸福感、安全感显著增强。
现如今,我有幸成为国家调队查中的一员,经常面对居民收支调查的记账本,对比父亲当年的账本,普通居民现在收入增长了很多,明显大于支出。这本账本是社会发展的“晴雨表”,它从微观折射了时代的发展与变化。短短三十年时间,人们的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乡村振兴的号角已经吹响,美丽乡村建设迈向新征程,万物生长、生生不息,新农村建设就像绿油油的麦苗一样深深地扎根在大地上,经过雨露滋润,茁壮成长!